央廣網上海11月12日消息（記者郭振丹）一場車禍，讓正值壯年的董輝高位截癱，人生跌入谷底；一項前沿技術，在他中斷的神經通路上搭建起一座“數字橋梁”，讓他重獲掌控手臂的能力。這生命的奇跡背后，是復旦大學附屬華山醫院腦機接口團隊數十年的技術傳承與臨床攻堅。他們不僅為數千萬癱瘓、失語患者帶來重獲新生的希望，更立志勇闖生命感知的終極疆域，讓盲人“看見”，讓失語者“說話”。

董輝手寫“謝謝”二字（央廣網記者 郭振丹 攝）

從絕望到希望，一場生命的“重啟”

2020年8月13日，一場大雨中的車禍，改變了董輝的一生。

“當時下了大雨，也為了趕時間，冒著雨騎了腳踏車。好像是走到一個十字路口，剩下我什么都不知道了。”在董輝回憶那段經歷時，聲音平靜中帶著沉重。車禍導致他高位截癱，雙手失去功能。“雖然說人活了，但是你基本上都是廢人一個。40歲正是身強力壯的時候，正是拼搏奮斗的時候，突然間弄個這……”

轉機出現在2024年。董輝在新聞中看到中國首例腦機接口手術的報道，心中燃起希望：“這個報道給我帶來很大的興奮。當時抱著試試的態度，投了簡歷，沒想到就被選上了，當時很開心。”于是，2024年11月，董輝從河南來到上海復旦大學附屬華山醫院接受了手術。這也是上海首例全植入腦機接口植入手術。

一年后的今天，董輝再次來到華山醫院復診。“每次來，都想讓醫生看看‘我又進步了’！”董輝笑著說。從術后第九天拿起訓練用的蘋果，到一個月后舉杠鈴，再到半年后能自己喝水、倒水，甚至嘗試駕駛家里的三輪車——他的每一次進步，都令人動容。

華山醫院腦機接口團隊的電子郵箱每天都會收到來自世界各地的信件，每天都會收到來自世界各地的信件。最近他們卻收到一份與眾不同的紙質手寫信。沒有長篇大論，只有工工整整的兩個字——“謝謝”。落款處，是董輝的名字。這封看似簡單的信，卻是他重獲新生最有力的見證。

吳澤翰講述華山醫院腦機接口團隊的故事（央廣網記者 郭振丹 攝）

七十年傳承，搭建生命的“橋梁”

“我們的大腦，擁有大約860億個神經元。它所有的活動，本質上都是電活動。”來自華山醫院神經外科腦機接口團隊的吳澤翰醫生介紹，“腦機接口要做的，就是通過植入的電極采集腦電信號，再通過計算機解碼，變成機器可以理解的指令，來控制外部設備，包括機械手、外骨骼、鼠標、鍵盤等。”

對于董輝這樣的患者，腦機接口就像是在中斷的神經通路上“搭一座全新的橋”。通過顱內電極，持續采集腦電，再通過康復訓練不斷磨合“腦”和“機”，讓算法越來越能聽懂董輝的心聲。

而這座“橋”的背后，是華山醫院神經外科七十多年的技術積累與精神傳承。從上世紀五十年代史玉泉教授開創中國神經外科，到本世紀初周良輔院士帶領團隊邁入“精確導航時代”，再到如今步入“功能神經外科時代”，華山醫院始終站在中國神經科學的前沿。“正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我們才有了技術和人才的底氣，成為患者與創新企業之間的橋梁。”吳澤翰說。

近年來，華山醫院不斷為這座“橋”添磚加瓦。自主研發腦功能定位導航技術，將植入位點尋找時間從幾小時壓縮到3分鐘；牽頭建立“iBRAIN侵入式腦電數據聯盟”，致力于訓練出腦科學領域的“ChatGPT”；作為國家神經疾病醫學中心主體單位，構建“臨床引領-技術突破-產業落地”的閉環……

“過去一年，我們和國內近10家頂尖腦機接口創新企業合作，完成了幾十臺臨床試驗手術。”吳澤翰透露。

毛穎（右二）展望腦機接口技術的未來（央廣網記者 郭振丹 攝）

“讓盲人‘看見’，讓失語者‘說話’”

當董輝成功舉起手臂，腦機接口技術已證明了其在運動功能重建上的巨大潛力。但在華山醫院院長毛穎看來，這僅僅是征程的起點。

“未來我們想做的是讓盲人‘看見’，讓失語者‘說話’。”毛穎展望，華山醫院腦機接口團隊接下來的目標是超越運動范疇，直擊人類所特有的功能——語言。“如果我們用腦機接口去解碼語言，讓機器把他心中想說的話說出來，那將是極其偉大的事情。”

毛穎表示，在更遠的未來，腦機接口甚至可能實現信號的“雙向交互”。“既然我們可以從大腦中采集信號進行解析，那是不是可以將信號再次輸回大腦，讓看不見這個世界的盲人，也能感知到世界的美好？更甚至于很多人長期昏迷，那是不是也可以通過意識來喚醒他？”

“這條路很長，但我們堅信，這是通向未來的方向。”毛穎堅定地說道。

事實上，這一系列突破的背后，離不開上海作為具有全球影響力的科技創新中心的布局與雄心。不久前，上海啟動建設“腦機接口未來產業集聚區”，華山醫院也正式發起“腦機接口臨床試驗與轉化創新聯合體”，首批便匯聚20多家單位，將創新“第一梯隊”集聚在成果轉化的“最后一公里”。在這一初具雛形的腦機接口發展“上海模式”中，華山醫院腦機接口團隊正以“為國擔當”的信念與“勇為尖兵”的行動，解碼生命信號，重塑人類未來。